隋唐是汉人王朝吗?漫谈《隋文帝传》

《隋文帝传》是复旦大学教授韩昇所著,介绍中国古代帝王传记之隋文帝的一部准学术型书籍,内容引用古籍史书,每一个观点得出之后都会反复加以证明,可以说是十分的严谨,比起小说体,戏说体,演义体,对于了解隋文帝以及隋唐时代的政治经济文化都要准确一些。而除了学术般的严谨之外,其实读起来内容并不枯燥,文字(除了引用的古籍史书以外)大多通俗易懂,所以我定义为准学术型,反正我文化不算很高,但读起来也还算顺畅。

隋朝或许是中国历史上一个知名度不是很高的大一统王朝,38年的历史,二世而亡。因为牛逼的秦始皇,同样二世而亡的秦朝短短15年热度却远胜于隋朝,同样是一统寰宇,秦扫灭六国,隋南下平陈,同样是抵御外辱,秦北击匈奴收复河套,隋分化突厥在原吐谷浑的故地设置郡县,同样是创新制度,秦三公九卿,隋三省六部,可以说,秦朝作为中国以帝国形式(通常来说,中央集权成为帝国,封邦建国称为王国,秦以前不能成为帝国)出现的开创者,隋朝则是一个中国帝国形式的复兴者。

作者韩昇教授本书的第一章标题为“艰难时期”,汉殁之后中国进入大分裂时代,五胡侵入中原,晋室衣冠南渡,生灵涂炭,恍若天倾。汉家子民受尽凌辱,一部分被屠杀,一部分占据深山险地化为坞壁(类似据点堡垒,具有生产生活军事功能)各自为战。五胡乱华带来的危机几乎是致命的,这差一点就毁掉了中华文明。

第一,造成了深刻的民族矛盾,前有胡人视汉族为两脚羊充当军粮,肆意屠杀,后冉闵反手就颁布了杀胡令,几乎屠尽羯族,胡汉之间失去理性不分青红皂白的大屠杀在这一时期屡见不鲜。

第二,豪强汉人为了自保,整个中原大地星罗棋布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坞壁,每一个坞壁就是一个独立的小王国,汉族豪强的首领就成为了实际意义上的国王,使得自秦以来天下归一的努力一夜回到解放前。

第三,精神价值体系的崩溃,汉武帝时期开始形成的儒学思想氛围荡然无存,中国进入了一个礼崩乐坏的时代,由于连连战乱,仁义礼智信远不如刀枪棍棒管用,“君贤臣忠”“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事件不断在南北朝皇室中上演,底层人民开始把精神寄托于佛教,而士族阶层则风行无用的“清谈”(说得好听点叫做“魏晋风度”)。

长期下去得不到改变,这样的中国还是中国吗?

西魏大统七年六月癸丑,也就是公元541年7月21日,这一天傍晚,落日余晖,满天红霞,同州(今陕西大荔县)般若寺隋文帝杨坚出生。

关于杨坚的民族身份,我先给出我自己的结论,毫无疑问是汉族。其父杨忠,位居西魏八柱国十二大将军之列,相当于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杨忠一家自称弘农杨氏,弘农杨氏,了解历史的人都知道是有名的汉人世家大族,即便韩昇教授在反复考证之后也没有百分百确认杨忠是不是属于弘农杨氏,其实都不重要,至于说杨忠有鲜卑血统的传言更是无稽之谈,我认为,即便杨忠有些许的鲜卑血统还是有外星人的血统,只要人家自认为是弘农杨氏,他就是汉人,我们中国历来都是认同文化远远大于认同血缘。杨坚其母吕苦桃,史料记载不多,从姓氏和籍贯(济南郡)来看,为汉族的概率极大,所以隋文帝杨坚就是一个地地道道如假包换的汉族。

南北朝时期中国北方的民族政策大体的趋势如下。

第一阶段,血腥屠杀,五胡的到来首先目的不是友好进行民族融合,而是烧杀抢掠夺取战争资源,加上有些民族尚未开化,茹毛饮血的野蛮风气盛行,对待汉人十分野蛮残酷,民族压迫十分严重。

第二阶段,汉化改革,孝文帝的汉化政策在中学历史课占据了相当多的篇幅,想必很多人都知道,鲜卑统治阶层受汉文化的熏陶,开始了自上而下的汉化,民族矛盾极大缓和。

第三阶段,六镇起义,孝文帝的汉化政策如同美丽的童话,人们往往只看到童话的开始,却没有看到“王子与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后面的故事,由于汉化改革政策触动了一部分鲜卑军事贵族的利益,公元524年,北魏的六个军事重镇爆发起义,几乎摧毁了整个北魏王朝,汉化政策的美好童话破灭,新的当权者恢复了鲜卑旧制,民族压迫政策重新抬头。

第四阶段,高欢宇文泰,高欢和宇文泰分别是北齐和北周的奠基者,很有意思,高欢作为一个汉人,被鲜卑化了,执行鲜卑压迫汉人的政策,规定只有鲜卑族才能当兵(当时当兵是可以劫掠财富立功晋升,而汉人只能当农民为鲜卑士兵搞后勤,永无出头之日),而宇文泰作为一个鲜卑族,被汉化了,执行的是胡汉平等的政策,胡人汉人都可以当兵,战争军队是男人之间结下深厚友谊的媒介,所以在战争中产生的生死友谊很快就超越了民族之间的隔阂(这也是为什么杨坚的父亲杨忠作为汉人能够位列西魏十二大将军之列的原因)。所以这个阶段,北齐是民族压迫,北周是民族融合。

民族政策起起伏伏,民族矛盾时好时坏,这时候,就急需一个天选之人来彻底给这一切做一个了结,杨坚,他是天选,也是唯一,出道既颠峰,为LPL带来了第一个S赛冠军——呃,跑题了。

为什么是杨坚?他是汉人,这点让他取得了关中汉族豪强的支持,他从小生活在鲜卑文化浓厚的关陇集团,身上也有很多胡人的元素影子,这点让他取得了关陇集团统治者和鲜卑贵族的支持,他还是官二代,老爹是政治局候补委员获封随国公,他老爹死了之后他就承袭了随国公,他女儿嫁给了太子,皇亲国戚位高权重,此时只有现任皇帝宇文邕能够镇住他,然而偏偏宇文邕三十多就英年早逝驾崩了,接任的皇帝昏庸无能,举国上下主少国疑人人自危,改朝换代居然成为了人心所向的主旋律。

于是,接下来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不过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心急是当不了皇帝的。杨坚加九锡,冕十旒,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封随王,兼宰相之职,群臣请三次,杨坚推辞三次,然后就走完中国历来的篡位程序,盛情难却之下勉为其难坐上了九五之尊的宝座,国号大隋,建元开皇。中国历史从此翻开新的篇章,分裂几百年之后的中华大地重归统一。

隋朝是不是一个汉人王朝,除了皇帝是不是汉人外,最主要的还是要看朝廷执行的什么什么政策,这种政策是民族平等原则还是民族压迫原则,像北齐高欢,是汉人,却执行的是民族压迫政策,我们也不能把他称之为汉人王朝。

隋文帝执行的是完全的民族平等政策,这一点从官员任用就可以看出来,这是政治方面。

文化方面,由于以前鲜卑为贵汉人为轻,许多汉人也有一个鲜卑的姓氏以显示对鲜卑统治的认可,隋文帝下令废除这些鲜卑姓氏恢复汉姓。这是文化方面。

总而言之,隋文帝称帝之后,华夏大地,实现了真正的民族平等,再也没有民族压迫政策,汉人地位提高,而少数民族也受到了安抚,相比于五胡乱华的所谓“民族融合”,大隋开国,才是真正实现了中华大地上和平,自愿,友好的民族融合。隋朝如此,唐朝亦然,是不是汉人王朝,并非是看皇帝是不是100%血统的汉人,而是看这个王朝的政策是不是民族平等,所以即便李唐皇室不可避免的有一部分鲜卑的血统(母系),但从父系传承(父系是汉族),文化认同,民族政策上来看,唐朝绝对是汉人王朝。

韩昇教授是一位十分儒雅博学的学者,今天写太多了,有机会还想跟大家探讨《隋文帝传》的其他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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