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送京娘》很多爱好戏曲的朋友应该耳熟能详。这篇故事最早出自宋朝宰相赵普的《飞龙传》,而后被明代冯梦龙编入《三言二拍》,经过冯某人润色过的文章,总是带有些风光旖旎的剧情,大家都爱看,也就是成了现在广为流传的版本。(本期结尾有彩蛋惊喜)
故事说宋代开国皇帝赵匡胤,年少时也是一代豪侠,武艺高强,手里一根镔铁齐眉棍,好打天下不平之事。一次,他大闹御花园被后汉皇帝通缉,逃到了道观里避难,遇到一个落难美女,他眼前一亮,仗义相救,不远千里护送美女回家,中间发生了不少波折~
说五代末年,汴京(今河南开封)有个杰出青年赵匡胤,是条好汉,他父亲做大官,人家都喊他赵公子。
不久前他刚大闹了后汉皇帝的御花园,一路逃亡投奔太原的叔父。
叔父经营着清油观,见他积劳成疾,就让他安心在观里养病。(此处绘画有误,本该是道士与道观,画成了庙宇和僧人)
大病初愈,他在观中散步,突然听到有女子哭泣的声音,寻声而去,“降魔宝殿”大门紧闭声音是从那里传来。
道观中私藏女子,肯定没安好心!赵公子大怒,正要破门而入,叔父回来了。
“你老人家干的大好事!”赵公子吼道。
叔父辩白:“贤侄错怪我也,这女子不是我私藏的,是之前两名大盗掳来寄放在此处”
“既然如此,快快放人!”叔父知道他脾气火爆,无奈只好开门。
一个女孩子缩在墙角,赵公子一看,是个美女,柔声问道:“小娘子,不要怕,你家在哪里,谁把你关在这里的?放心,俺会救你的!”
姑娘哭诉:“奴家姓赵,小名京娘,十六岁了,是蒲州人,和父亲到阳曲进香还愿,谁知那天在山里遇到强盗,一个叫满天飞张广儿,一个叫着地滚周进……”
两强盗把京娘掳到手,在“谁和京娘成亲”这个问题上吵了起来,最后他们决定把京娘安置在清油观,他们另再去夺一个女子,一起成亲,这样才不辜负了两人的义气。
“叔父,听来是位落难良家女子,我今日必须救她”
“姑娘别怕,万事有我,虽然你家相隔千里,我也会帮你送到家”
叔父怕强盗回来找他麻烦,赵匡胤挥舞棍子把伏魔殿打得稀烂。(他叔父心很痛)
“殿也毁了,如果强盗来要人,就说京娘是被俺强行破门带走的,有本事让他们找俺”
为避免嫌疑,两人刚好都姓赵,索性拜为兄妹,一起上路。赵匡胤的坐骑“赤麒麟”能日行千里,但一马不能骑两人,所以只好牵马步行。
从今天的地图看,从山西太原往京娘家乡蒲州(山西永济),原文提到经过了介休与曲沃,此路线确实有近千里,步行的话起码要10天左右。
他俩在介休县住宿,小二看京娘美貌,就出言试探,挨了赵匡胤一顿暴揍。
旅馆的小二夫妇不像好人,赵匡胤早留了心眼。
半夜有人盗马,赵匡胤赶跑这个贼人,这时他偷听到店小二下药的阴谋。
赵公子先下手为强,用武力制服这对奸徒,然后和京娘一起白吃白喝了一顿。
次日经过一片松林,有个叫野火儿姚旺的前来刺探,被赵匡胤一棒砸倒。原来他就是着地滚——周进的手下,随后周进率领喽啰前来围攻。
赵公子将齐眉棍的解数施展开来,身姿矫健,棍法灵动,如金龙罩体,巨蟒翻身,秋风扫叶,被扫到的喽啰一个个如落花坠地。
周进心中很慌,着地滚了起来,赵公子连续二棒,送他归西。其他人作鸟兽散。
他扶京娘上马,继续行路,一天来到市镇,却家家闭户,一打听原来是满天飞张广儿路过此处称王称霸。
“哼,不是冤家不聚头,他不走运,撞到我的棒下!”他托老人照顾姑娘,自己跑到街上。
满天飞张广儿率众前来,三五十人,看起来威武不凡。赵公子腾空而起,杀人先杀马,他对着马头就是一棍。
满天飞落马,变成了满地滚,两人又缠斗十多回合。
赵公子棍快,一下击中张的手指,张往后就跑。赵运起轻功追上,大喝一声:“今天就让你飞,满天飞!”朝他脑后劈下去,那脑袋瓜被砸的稀烂。
赵公子除暴安良,成了英雄,百姓都很感激,喽啰们也佩服。
仇人是除掉了,可京娘心里却有了想法:一路相送,她也暗生情愫,惭愧自己没别的可以报答,想要以身相许,却又羞于出口,她思来想去,一宿没睡着。
京娘一路闷闷不乐。赵公子是个直男,啥也没注意。
直到有天看她流泪,赵公子问起,京娘鼓起勇气,向赵表白。
“是何言也?赵某千里送你,只为行侠仗义,非为美色,请妹子不要误会!。”赵公子竟然是毫不动心。
京娘又说退一步她也愿意为奴为婢,这样惹得赵公子更怒了:“休得再提,我们本是同姓又份属兄妹,若娶了你,岂不让天下英雄笑话!”(看来脸面才是最重要的)
京娘又羞又愧,不敢再提,两人变得一路客客气气,到了终点蒲州。
京娘到家,痛哭一阵后,向家人诉说了经过原委。赵家夫妇想到女儿和这个红脸大汉一起单独相处了千里之路,肯定有瓜田李下之嫌,女儿虽然否认发生过什么,但他们反正不信,便想顺水推舟,提出把女儿许配给赵公子。
“老匹夫,我是为义气而来,你却以此言侮辱我,枉费了我的真心!”
他踢翻酒桌,跨上赤麒麟,跃马扬长而去。
京娘有口难辩,本来已脱虎口,以为终身有靠,谁知大事不成,反而名誉不保,想来想去只有一死。
“今宵一死酬公子,留取清名天地知”,当晚她三尺白绫,香消玉殒。
赵家人才知女儿冰清玉洁,痛哭后悔不已。
赵匡胤后来投奔郭威,大展宏图,成为宋朝开国皇帝,他追忆兄妹之情,给京娘封号与立祠。
正所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那么这个故事是真实发生的吗?真的有这样的柳下惠正人君子吗?
百家讲坛的王立群教授说有可能,因为送京娘路过途径的一些风土人物,都有史书参照,蒲州太原也都是赵匡胤年轻时候呆过的,赵匡胤不好色的品格也是历史上出了名的,起码这个故事不是完全杜撰。
我个人持不同意见,故事的教化味道很重,看赵匡胤对待后蜀的花蕊夫人那件事,他应该也是好色的,宫女数量不多并不代表他能抵得住京娘的诱惑。赵普作为赵匡胤的心腹,当然要顺着老板的面子,往光辉的帝王形象去塑造了。这样又帅,武功又高,又正义,又自爱的皇帝,百姓都容易喜欢。
我个人臆想:千里送京娘此事大有可能发生过,并且赵公子和京娘之间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到了终点赵某却装作啥也没发生。这让京娘名节不保,没法嫁人,被迫自杀。这些实情被赵普粉饰一番后,赵匡胤看了也觉得太假,于是索性让赵普放到了《飞龙传》这样的野史中去了。
附录1.卢延光《千里送京娘》版本
喜欢连环画的朋友不要走开,除了本期福建施友义版本。广东著名画家卢延光也有同题材连环画作品,他想象力很强,线条非常有装饰感,个人特色十足:
这里是原文一个细节,京娘假装脚痛,让赵公子扶她,可以趁机让他揩油,暗示到不能再明示了。赵公子还是和木头人一样。
这里是京娘和赵公子吐露心声,遭到无情地拒绝。
(卢延光的构图,特别喜欢把人物卡得顶天立地,更有装饰味。)
听说要他娶京娘,赵公子怒不可遏,掀翻桌板。
对于赵京娘的形象与体态,卢延光刻画得非常柔美,但是16岁的民间少女感不强,有点类似宫娥的打扮。
卢延光还爱用装饰性性的圆圈做背景,似乎有意表达,一场千里之外的相送,一番美意都成了泡影。
附录2.叶毓中《千里送京娘》版本
四川画家叶毓中的连环画版本,人物形象最美,最符合我的想象,构图也有许多创意,不足之处是他的背景树木绘画显得过分杂乱,且书籍印刷断线严重。
这里的道士比施友义笔下的和尚要好得多。
这样的一抹画框构图,非常新颖,窥一斑可知强盗掠夺京娘之全事了。
赵公子和京娘这幅组合,确实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原著说京娘极为美貌:
眉扫春山,眸横秋水。含愁含恨,犹如西子捧心;欲哭欲啼,宛似杨妃剪发。天生一种风流态,便是丹青画不真。
京娘的柔情似水和赵公子的英武不凡,都是需要艺术渲染的部分,这方面我觉得叶毓中做得最好。
《千里送京娘》是一个很受连坛青睐的主题,新世纪原创书中,也有几个画师有尝试,但都与施、叶、卢三位无法相比,就不再罗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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