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这是唐朝诗人刘禹锡的《乌衣巷》的名句,里面的“谢”,指的是东晋著名的谢氏家族。
谢家在当时也算是世家,但比起王、桓几个家族来说,一点儿也不算显赫。直到谢安登上历史舞台,谢家的名声才真正响亮起来。
谢安是谢裒的儿子。谢裒也是个大名士。谢安还是个小孩时,就很出名。桓温的老爸桓彝在他只有四岁的时候看到他,就一声长叹,把他大大地夸了一番:“此儿风神秀彻,后当不减王东海。”王东海即王承,当时的大名士。这时,谢安才四岁,不得不佩服桓彝的这个预测,现在谁敢对一个四岁的小孩下这个结论?
后来,谢安不但越来越帅,而且学问和智商也越来越厉害,还写得一手很有艺术感的行书,放在今天,可以到处题字收红包了。连王导都对他“亦深器之”。王导都佩服了,别人还有什么理由不佩服?于是人气就狂涨起来。
那时谢安的出名程度有多大?北方的人都知道江南有谢安这个人。慕容垂对谢安就佩服得不行,老远派人给谢安送来了一对白狼眊,说是要交个朋友。
那时,谢安十三岁,慕容垂七岁。
按他的出身和名气,在当时进入官场,混个大官当当,成为全国百姓崇拜的人,是没有什么难度的。
开始的时候,有关部门很快发现他是人才,让他直接进入司徒府任职,起点很高啊。可他的做法却让人大跌眼镜,没几天就说自己身体吃不消,难以做好为百姓服务的工作,会辜负朝廷和百姓的期望,便辞了职务。他这么一来,名气涨得就更加疯狂,殷浩就曾经靠辞职来积累人气,最后一点儿也不需要在基层锻炼,直接就进入高层。
那时庾冰任扬州刺史,觉得辖区内有这么个大名士,要是不让他成为官员,自己简直是在犯错误,因此下决心要把谢安搞进来,成为自己的手下。
谢安仍然不来。庾冰很有耐心,硬是放下手头的一切工作,天天跑到乡下,做思想工作,说:“你要再不出来,我也没有办法,只有拿你们的领导开刀了。”
谢安最后没有办法,只得出来,可也只是在岗位上干了一个多月,就自动下岗了。
后来,有关部门又几次推举他到朝廷任职,他仍然不接受。有关部门就生起气来,下了个文件,说谢安不把国家官员当一回事,咱也不把他当一回事了。现对他终生不再录用!
谢安知道后,一点儿也不生气,跑到东山,让你们当官去腐败吧,我以后当职业名士。
其实,谢安在这一时期,并没有过隐居的生活,而是跟当时很多望族子弟有来往。当时江南第一望族,是王导那一族。而谢家跟王家的关系铁得要命。
王导老早就看好谢安,而谢安跟王羲之父子的关系向来很好。他跟王羲之同辈,年纪相差不大,可他跟王羲之的儿子王献之也是铁哥们儿。几个人就天天混在一起。王羲之的《兰亭序》里记载的那个场面,就是谢安跟他们这一伙在那里玩儿。那时王献之还是个九岁的小孩,也喝得不省人事,名士得很。
谢安这一次失业,整整二十年。当然,他的生活依然幸福得很。他是世家子弟,他的老爸当过大官,他的兄弟也在官场上混,而且混得相当不错。
谢安的哥哥是谢奕,也是个名士。而且他也是在基层干起来的,先当剡县的一把手,后来混到豫州刺史;而且他的弟弟是谢万。谢万的故事前面已经说过,这里不再重复。他有这两个兄弟在官场里不断腐败,家里的财源当然滚滚而来,生活幸福得要命,完全可以满足他当名士的开销。
不过,谢安当时的精力并不全放在放荡不羁的名士生活上,而是把这种生活当成业余爱好,心情舒畅之后,还是干点儿正事的。
谢安的主要正事就是当谢家的教书先生,任务就是为他的兄弟们管教好那一群侄儿侄女们,好让他的兄弟们能一心一意混官场,同时也让腐败家庭后继有人。
也许谢安当时的意图也就是想把谢家的这些下一代管一管,不要让他们变成街头烂仔而已,但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些子侄们在他的调教之下,倒也很争气,最后都成为他手下的得力帮手,是让谢字招牌响亮的主力军。
谢安确实是个很优秀的教书先生。谢石、谢万、谢玄这几个曾在历史舞台上表演的人都是他教出来的。他不但教出了好学生,而且还在东山那里弄出几个成语来。
第一个成语是“芝兰玉树”,也就是王勃所说的“谢家宝树”。
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是谢家下一代最有成就的谢玄。谢玄后来为国家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是淝水之战的大功臣。可他小的时候却不是个好学生,每天穿着华丽的名牌衣服,腰间挂着个香喷喷的小包,动不动就皱着鼻子用变态的声音“哼哈,”一下,让在场的人在大热天都全身起一层加厚的鸡皮疙瘩,可他却觉得自己酷毙帅呆了。
谢安很看不顺眼,觉得他这么“哼哈”下去,长大后除了适合去当太监之外,也就只有去当职业表演艺术家了。谢家的面子可就会被他“哼 哈”完了。
谢安看不顺眼,并不像很多家长那样,把谢玄叫来狠狠地痛打一顿。谢安是高素质的人,向来反对棍棒教育,更不会做虐待少年的事。他把谢玄叫来,说:“咱俩打个赌好吗?”
谢玄一听,说:“你叫我做作业,我有点儿不高兴,可打赌我可有水平了。咱们赌什么?”
谢安说:“就赌你腰间的那个小香包。”
史书上没有记载这场小赌的过程,只是说结局:谢安赢了。
谢玄很不情愿地把小香包交给谢安,心里想,反正也是叔叔带在身上。
可谢安拿到之后,连看都不看,掩着鼻子,手一挥,把谢玄当作宝贝的小香包在空中画了个半圆,就落进了火盆里,没几秒钟就变成了灰。谢安烧完谢玄的宝贝后,什么也不说。
谢玄就在这一刻突然觉悟,马上知道了叔叔的用意,从此告别“哼哈”,努力学习。他本来智商就高,聪明得很,一旦勤奋起来,当然进步很快。后来,谢安在一次课堂上问大家:“你们说说,我们这些长辈为什么总是希望你们都成为优秀人才?”
大家一听,都不知道如何回答。
只有谢玄说:“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庭阶耳。”意思是说,好的东西都希望在自家茁壮成长啊,就像那几株名贵的花草树木,人们都想让它们长在自家的庭院里一样。
谢安一听,这个孩子有前途啊。
谢安的另一位好学生就是谢道韫。这是个女学生。可这个女生很聪明,聪明到什么地步?据说,后来曹雪芹笔下的林妹妹就是以她为原型的。其实现实中的谢道韫,比林妹妹强悍多了。她不但一点儿也不病歪歪的,而且很有英雄气概。
谢道韫是谢玄的姐姐,也就是谢奕的女儿。谢奕除了有点儿名士的风度之外,没有别的水平,通过桓温的门路当了安西将军。可那颗将军印拿在手里,没多久他就死掉了。这对姐弟就成了没爹的孩子,全交给谢安来养了。
虽然当时是男人的天下,但谢道韫仍然跟着兄弟们刻苦学习,而且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从小就是才女。
有一个寒冷的早晨,外面下着大雪。谢安正给大家讲作文课,看到这么大的雪,就抓住时机问大家,用什么来比喻这场雪最恰当?
谢朗首先站起来回答:“撒盐空中差可拟。”意思是说,是神仙姐姐在空中撒了很多的盐。
谢安一听,阿朗的想象力太差了,不是做文学的料儿。
这时谢道韫站起来,说:“未若柳絮因风起。”
谢安一听,好啊!
虽然谢安拍手叫好,可一个女孩能好到哪儿去,最后也只有嫁为人妻。谢道韫后来嫁给了谢安的老朋友王羲之的儿子王凝之。这桩婚姻是谢安做的主,非常符合门当户对的结亲原则,带着浓厚的 政治色彩。
谢安觉得很好!但谢道韫觉得很不好。
她觉得王凝之不好,并不是因为王凝之的人品有什么问题,而是他的性格古板,一点儿也不像谢家兄弟那样可爱。很多人觉得她应该嫁给王家最有才气的王献之。可因为王献之还年轻,等他到结婚年龄了,她也成为剩女了。
不过,她进了王家之后,跟王献之的关系还真不错。王献之这个大大咧咧的公子哥,对这个嫂子很敬重。
王献之不仅是个大书法家,也是个清谈高手。有一次他在家里跟朋友们聊天,被人家反驳得全身是汗。
那时谢道韫正躲在屏风后面偷听,看到这个小叔子的论证越来越歪,不断地给人家制造把柄,让人家灌得越来越够呛,估计再灌下去,小叔子就狂汗无语了。
她也顾不得许多了,就派人去对王献之说,嫂子愿帮他一马。
王献之一听,嫂子出马,那还用说。
谢美女闪亮登场,顺着王献之的论点,一路口水下去,把在场的那几个愤青高手全灌得无话可说,当场认输,个个佩服得要命。
后来,王凝之当到会稽内史,她就成了内史夫人。按理说,这生活也该幸福了,而且会稽又是在内地,属于发达地区,是名士们活动的重要区域,不会发生什么事。
哪知,王家不知从哪个年代开始,觉得人没有信仰是不行的,因此都集体当了五斗米的信徒,而王凝之中毒最深,跟当地五斗米教的首领关系最铁。
这个领袖叫孙恩,是个很有野心的家伙,看到手下信徒越来越多,连地方一把手都成了自己的手下,那些名士平时牛气冲天,可一见自己,全都收起高调,夹起尾巴。这让他的感觉越来越好,最后觉得好像也可以当个皇帝了。于是摇身一变,扯起造反的大旗来。他造反的地点就选在会稽。
按照常规,作为会稽党政军一把手的王凝之,这个时候就应当调兵遣将,与动乱分子战斗到底。可他中毒太深,不但不做一点儿战斗部署,反而只是在家里杀鸡杀鸭,请求天师派天兵天将下来,帮他平定这场动乱。
连手下人都觉得这是不可能的,劝主公赶快行动,这种事只有枪杆子可以解决,否则你就得被别人解决。可他仍然不听,说:“你们懂什么!我跟天师通过话,天师说他已经派天兵天将下来了,现在正雄赳赳、气昂昂地在 半路。”
结果,天兵天将还在天上,动乱分子已经杀上门来,孙恩可不会因为王凝之是教中的积极分子就放他一马,而是手一挥,大刀上,来了个满门抄斩,让王凝之提前到天上找天师。
王凝之死得很窝囊,但我们的谢道韫,当然她现在已经是谢妈妈了,这时却表现得很英雄。
在动乱分子在家里大砍大杀的时候,她抱起她的外孙,拿起武器,号召大家起来反抗。她比王凝之强多了,一边抱着个孩子,一边带着身边的官员去战斗,居然连杀了几个动乱分子。当然,最后她们斗不过这些动乱分子,统统被抓住。
孙恩的政策是要把王家全部杀掉,一看到谢妈妈怀里的孩子,立即下令:杀!
谢妈妈不答应,说:“你们要杀他,先杀我!”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孙恩不敢再动手,这个女人不简单啊。孙恩居然改变了态度,用很恭敬的态度放了他们,并派人送回老家。
谢妈妈从此开始主持王家的事务,并且做得有声有色。
很多人都说,在谢家后辈中,最得谢安精神的就是谢道韫,如果她是个男儿身······
唉,南北朝的封建时代,女子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这个如果还是不说也罢。
当然,谢安调教出来的也不是个个都那么优秀。
谢万就是蠢材一个。可谢安却跟他最好。谢万的诗写得不错,却是个十足的纨绔子弟。都二十岁了,仍不成熟。
有一次,人家送一件裘衣给谢安。这个公子哥儿一听,就想跟哥哥要来,好到别人面前显摆显摆,但又不敢开口直接提出要求,就不断地在哥哥面前说:“我好冷啊。”
谢安是什么人?他一看谢万这个样子,就知道是想要他的那件东西,当场就指出:“你是不是想要我的那件东西去到处显摆?告诉你,这一次没门儿!你说你冷,那好,这里有三十斤质量很好的棉,你拿去做保暖内衣吧。这个保暖内衣绝对环保。”
谢万一听,没有办法,只得抱着三十斤棉花回去了。
不过,据说谢安这辈子只有这一次没有满足这个弟弟的要求。他一直为这个弟弟操碎了心。后来,谢万也去混官场。
谢安知道这个老弟有几斤几两,但自己又不想当官,还是靠这个老弟去腐败回来保证全家族的温饱。因此,虽然对谢万很不看好,但还是举双手支持谢万去当官。
那时,谢万的名气很大,在人气榜上的排名跟谢安差不多,因此,在官场上混得很开,比他的哥哥谢奕强多了。但谢安仍然对他不放心,经常跑过去帮他出主意,甚至早上去敲他的屏风,叫他起来去上朝。
那时,谢安天真地认为,在自己的帮助和督促之下,谢万会成熟起来的,成为谢家的支柱。因此他在做传帮带的工作之后,心情还是不错的,每天都在东山那里喝酒清谈,心情爽的时候,还来几首小诗,过着小资情调的生活。他这一时期的生活很让人羡慕。连后来的李白都羡慕谢安,曾大发感慨:“我妓今朝如花月,他妓古坟荒草寒。”
谢安是够牛了,可他的弟弟谢万却差到家了,其他事谢安可以帮帮忙,可那次北伐之事,谢安只得郁闷地提前做好工作。
谢万在那次北伐之战中,还没有与敌人有一点儿肢体接触,就全军崩溃,差点儿被手下的人干掉,幸亏谢安事先做好工作,那些气愤的将领们才在气愤之中放他一马。
但桓温却放不过他。桓温老早就对谢家在豫州的势力感到不爽,这时正好趁机猛踢一脚,把谢家在官场的代理人谢万一举端掉,叫他卷起铺盖回家。
谢万灰头土脸地被赶回家,对国家而言,实在是利大于弊,可对谢家来说,是沉重的打击,这个沉重是要有多重就有多重。谢万腐败的路子一玩儿完,谢家的温饱问题马上就被摆到桌面上来了,以谢安为首的谢氏家族立即有返贫的危险。
这时,谢家的其他人还没有成长起来,难以推出重量级人物走向官场,即使再怎么隆重推出,也只能当个官员,从最基层干起,哪能担负全家族的费用?
谢安没有办法,只得决定自己出场了。
这时他在东山已经玩儿了二十年,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只得走出东山,走向官场,来支撑谢氏家族。
这一年,他已经四十岁。
他的这次出山,也制造了他在东山的第二个成语“东山再起”,主要是因为他此前曾从这个地方的庾冰那里领过一个月的工资。这就是那个著名成语“东山再起”的由来。
谢安这次出山很低调,而且起点也低,只当了桓温的司马。
在晋室南渡形成更加坚硬的门阀壁垒之后,最会混的就是王、谢两家。当时,最著名也最牛的家族就是王、庾、桓、谢这几家。可庾家被桓温一顿好打,不但彻底没落,而且连个继承人也没有了,桓家虽然还拿着大权,但经过一场内部争斗,现在下坡路已经走定了。
倒是王、谢两家深得王导的真传,谁也不得罪,对谁都是笑脸相迎,虽然门内不再出现什么伟大的牛人,但仍然生活得不错。
谢氏这些年来的名气倒是越来越大,人气榜上的前几位全是姓谢的,但因为家族中没人像其他几个家族那样在高层里混过,因此,认真算起来,比王、桓之类的世族就低了几个档次。
但谢家却聪明得很,先是跟王家搞好关系,谢安跟王家的同辈人个个是好朋友,最后好到成为儿女亲家,常常在一起聚会,像一家人。而他们也注重跟桓温搞好关系。从谢奕到谢万再到谢安,每个人一出来混官场,走入腐败阶层的第一步,都是靠桓温的抬举。而且兄弟三人,都做过桓温的司马。
从这方面看,谢安的人脉资源大得要命,只要把握得当,基本可以做到立于不败之地,谢安之所以放心地让谢万去当官,自己却在东山喝酒清谈,估计最大的原因就是仗着他有这么好的人脉资源。即使谢万再不争气,他仍然可以出来收拾局面。
谢安是个大名人,当时的大名人也跟现在的大明星一样,一有什么动静,大家都去关心。
谢安宣告自己要去当官时,桓温马上就宣布,让他当自己的司马。
他背着包袱准备去新亭上任时,大家都跟过来为他送行(“朝士咸送”),规模很隆重,场面很感人。那个中丞高崧狠狠地讽刺了他一下:“谢安啊,以前你不把朝廷的任命书当一回事,天天睡在东山,好像这辈子没有别的爱好了。人家都说,如果谢安不出来,广大民众的生活就不好过了。现在你出来了,不知道广大民众将怎么样啊!”
谢安一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老老实实地上路,去向桓温报到。
桓温看到谢安之后,高兴得要命,对谢安也很尊重。天天跟他在一起聊天,从早上聊到晚上,也不觉得累。在谢安告辞出来后,桓温还问身边的官员:“你们看到我有过这么牛的客人吗?”
桓温有一次去找谢安聊天。谢安虽然是个大名士,但他跟原来竹林七贤的那几位还是有区别的,那几位专门以玩人为艺术,动作不雷人绝不罢休,而谢安却很注重仪表,出门、待客很讲究。
这时听说桓温要来,赶快整理自己的头发。他做了这么多年的专业名士,潇洒惯了,因此动作向来很慢,搞了大半天,还搞不定那一头长发。桓温等了好久,这才听到谢安叫人去取礼帽。
如果放在别人身上,桓温早就大骂而去,可他对谢安却好得很,对那个去取礼帽的人说:“你过去叫谢司马戴平常的帽子过来就行了。我是来聊天的,不用讲究那么多。”
从这些事迹上看,桓温和谢安的关系是很好的,如果谢安再加一把力,成为桓温的死党,当到某个地方的刺史,也没有什么难度。
可谢安却看清了桓温的为人,也断定桓温现在虽然牛气得没谱,但绝对不是个好人,下场绝对不好看,如果跟定这样的人,后果是很严重的。因此他在心里早就盘算着如何离开桓温的权力中心。
机会很快就有了,不过这个机会让他很伤心。这个机会就是他的弟弟谢万的死。他历来对这个弟弟最有感情,接到这个消息后,他马上向桓温请假回去。
桓温当然同意。
谢安回到老家之后,马上就改换门庭,通过其他门路,当上了吴兴太守,成功地从桓温的手下脱离出来,而且也逐步成为桓温反对党派的骨干分子,为他以后得到更大的权力打下了基础。
谢安虽然出仕很晚,起点低,但因为他的名气大,而且确实也有水平,所以连续得以破格提拔,职务从吴兴太守一路上升,拜侍中、迁吏部尚书、中护军,直接进入决策层,成为国家领导人之一。
不久,那个名士皇帝司马昱病得厉害。桓温这时对谢安仍然看好,直接上书,说谢安“宜受顾命”。桓温这时还以为谢安是自己一手提拔出来的,肯定是自己人,现在让他爬上权力顶峰,到时他只会更加感激自己,更加为自己卖命。
哪知,谢安早就把他当成敌人,正在拼命地跟他作对,桓温后来连个九锡都搞不定,全是谢安搞的鬼,连桓冲都想把谢安杀掉。桓温这才知道,自己看谢安看得太走眼了。
在桓温死后,谢安就走上了历史舞台。
当时,和谢安一起掌握朝政的是王彪之。
王彪之是王导的侄儿,是王家现在最牛的人,而且智商很高,在官场的资格比谢安老多了。两人在对付桓温时,配合得很默契,来来往往互相扯皮,扯得桓温除了气死之外,没有办法。
可桓温一死,两人同时站在权力顶峰时,情况就不一样了。
王彪之对谢安还是没有什么心眼儿的,但谢安显然已经有了当权臣的念头,王、谢两家虽然亲密无间,但那是在没有其他利益时,现在是在玩儿政治,是在官场上混。官场有官场的法则,这个法则就是平时所谓的“丛林法则”,容不得半点儿含糊。
谢安是天才的政治家,既然走到了这个地步,他就必须为巩固自己的地位而斗争。
在粉碎桓温的图谋之后,谢安提议,皇帝现在还没有成熟,最好还是请褚太后出来把关。王彪之却反对,认为现在皇帝长得比我们都高了,哪还不成熟?如果现在还请太后来当政,这个国家也太没有形象了。
但谢安仍然坚持。他的理由是,现在不是国家形象的问题,而是如何把政权稳固起来的问题。如果就这么让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当权,他能搞出什么新政来?估计大权仍然拿在桓冲的手上,现在桓冲已经拿稳兵权,如果朝廷再受他的控制,晋朝干脆就宣布倒闭算了。
王彪之也无语了。
谢安的这一招儿看起来很平常,其实他主张请褚太后再次复出,实在是一石二鸟的好办法。你想想,褚太后是因为他的提议才得以复出,以后还不是会听他的?这样一来,桓冲不能插手朝廷工作,王彪之同样也越来越靠边站,以后褚太后的主张就是谢安的主张,谢安的主张就是褚太后的主张。
于是,宁康二年(374年)八月,褚太后在退居二线之后,又出来监朝摄政。
当然,谢安不是其他人,他在做完这个手脚之后,并没有高兴。他仍然做他的表面文章,到处宣扬王彪之是个好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王主公真厉害啊。碰到什么难题,只要问他,就什么难题也没有了。”
这时,王彪之是尚书令,而谢安是尚书仆射,算起来还是王彪之的副手。但话语权却全在谢安的手中。
不久,桓冲觉得哥哥以前做得太过分了,现在恨哥哥的人估计数麻了指头也数不过来,而且自己这点儿水平,很难维持桓家在晋国的地位,因此就决定逐步放下手中的权力,在大家面前做个好人。
桓冲决定把扬州刺史的职务让给谢安。现在建康就在扬州的地盘中,这个刺史就是负责朝廷所在地的党政军事务,确实是个重要的职务。
很多桓家的死党都劝桓冲,可以让出别的州,但不能让出这个州啊。别人控制了朝廷,我们还有活路吗?连郗超也出来劝桓冲说,这个真的使不得。
桓冲不听,向朝廷打了报告。
五月十日,由谢安起草的诏书下达:任桓冲为都督徐、豫、兖、青、扬五州诸军事,兼徐州刺史,在京口办公,以后朝廷的事,你不用再管了。任谢安兼任扬州刺史,加授侍中。谢安的权力终于得以稳固。
之后,谢安再一次削弱桓冲的权力,当然,谢安不是个蛮干的人,拿掉别人手中的权力,总得有个说法,给人家一点儿面子,也给广大民众一个交代,否则就不是谢安的风格了。
谢安的借口是,现在皇帝的岳父王蕴的职务太低了,站在大家的面前也太没有面子了,得找个有权有钱的位子给他干啊。桓冲你管那么多地方,也忙不过来,就腾出那个徐州刺史的位子让给王蕴吧。
桓冲当然没有意见,表现得相当配合,连扬州刺史都放过了,还在乎这个徐州刺史?
正月十四日,谢安又通过司马曜把自己提拔了一下:任中书令,录尚书事,主持朝廷日常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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