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起八代之衰,文起八代之衰啊,先生们!”
谌老夫子声震屋瓦,手掌拍得黑板啪啪响。
几只惺忪的睡眼抬起头张望,额头压出的红印子似乎发表着他们的不满。
没办法,谌老夫子就这脾气,讲到兴奋处简直全身都哆嗦,鼻梁上架着的黑框近视镜尽管有绳子拴着,也早已经滑落在他的脖子上,像一只调皮的小猫,随着谌老夫子的嗓门起起伏伏。
几个学习的女生刷刷地记着笔记,更多的眼睛滴溜溜地望着讲台,望着山核桃一般干涩的谌老夫子。
“‘百代文宗’可不是吹的,没点真本事谁替你吹?从古至今写文章的多了去了,怎么不替别人吹?”
虽然我听得半懂不懂,可那个“百代文宗”的名头实在唬住了我,这四个字于是印在了脑海里。
“韩潮苏海”知道吧?说的是他们的文章就像潮水一样汹涌澎湃,像海水一样汪洋恣肆。
“苏海是谁?”
“苏海不是谁。苏是苏东坡,也就是苏轼。”
哦,苏轼我知道,能和苏轼并列的家伙肯定不是一般人。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谌老夫子又摇头晃脑地卖弄起他的古文来——这老头子教我们语文,所有的现代文几乎从来不讲,一遇到古文就犯神经,不论长短他都能从头给我们背到底儿。所以这一年到头两册书下来,他教我们的文章屈指可数。
唉,没办法的事儿,谁让他是谌老夫子!
“千古文章四大家知道是谁么,别光撇嘴,嘴角子撇到太平洋也没人告诉你!
告诉你吧。韩愈、柳宗元、欧阳修和苏轼。”
“我再问你,这韩愈到底是千里马还是伯乐?”
有人说是千里马,有人说是伯乐,班里乱成了一团。
就在这混乱的功夫,老夫子在黑板上写下了两个大字:韩愈。每个字都是“经石峪”——这话是老夫子用来自嘲的,当初我们都没明白什么意思。
01 韩愈是谁?
我们常说“唐宋八大家,苏氏爷儿三”,但你知道排第一位的是谁?
对。就是韩愈!
八大家当中唐朝除了他,还有一个就是柳宗元。
韩愈还是“古文运动”的发起者,也是这场运动中最狂热的执行者。
能发起一场文化运动的人物必须满足两个条件:一是有文学影响力,二是有政治地位。尤其是政治地位,没有地位就没有号召力,像诗仙和诗圣他俩诗写得再好最多也只能影响到自己的铁杆粉丝,真想发起一场运动来基本没戏。
世俗的力量最强大,谁占有政治制高点,谁就有天然影响力,这是真理。
这韩愈生在河南,他自己却常常标榜郡望是河北昌黎,这倒给两省都留下了骄傲的话题。
要说起出身来,这韩愈也算得上“官几代”,只不过他命比较苦,三岁那年便没了父亲,靠他的哥哥嫂嫂一手拉扯成人。这使得韩愈对他的兄嫂以及侄子一生感情很深,但从另一方面也给他内心蒙上一层“孤儿”的阴影,这层阴影一方面塑造着他的性格,另一方面却也使他发奋努力,七岁读书,十三岁便能下笔成文——看来这做出一番事业的总非凡人,天生早慧也罢,大器晚成也罢,骨子里的“慧”是少不了的。
但他的科举之路谈不上很顺,前三次考试均名落孙山,直到792年,韩愈第四次科举才中了进士。
有了功名并不意味着官职,还需要一次一次的考试,这一考又是三次,三次落榜,最终还是凭借宣武节度使董晋的推荐得试秘书省校书郎,算是正式步入了仕途。
02韩愈啥样人?
首先从性格来说,这家伙性子直率不喜欢曲里拐弯,所以经常得罪人,在官场上也没少因此受气,但他所表现出来的风骨是硬的。
他很倔强,认准的事儿就去做,不太顾忌别人的嘲笑和议论,用我们今天话说很个性,老子做老子的,爱谁谁。不管是他独力发起“古文运动”也好,还是大张旗鼓写《师说》,从来不为众人非议指责而改变自己的主张,这让他落得个当时狂徒之恶名。就连他的好友兼盟友柳宗元都感慨自己没有韩退之的勇气和魄力——
“独韩愈奋不顾流俗,犯笑侮,收召后学作《师说》,因抗颜而为师。”
还有一件事就是谏迎佛骨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还真有点冒死而谏的意味。
结果呢,当然是触怒了唐宪宗,幸亏有裴度等一干重臣为他苦苦求情,不然这韩愈纵有十条小命也早已奔走黄泉!最终死罪虽免,活罪难逃,被贬潮州——在唐朝,广东诸地皆属荒蛮瘴疠之地,虽为远流也几同赐死,也难怪韩愈在写给他侄子韩湘的诗中如此感叹: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
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
他对事情有准确的预见性和判断力。这里简单说他两件事儿,一件是董晋去世后,韩愈敏锐地觉察到潜藏的危险,随着董的灵柩离开宣武军,就在他离开的第四天,宣武军发生兵变,留下的官员很多被杀,他算是幸免于难。
第二件事与讨伐吴元济有关,早在李愬出兵之前,他就向宰相裴度建议派小股人马抄小路出奇兵攻其不备,一定能活捉吴元济。可裴度当时没有采取韩愈的策略,倒是李愬率兵雪夜入蔡州擒拿吴元济立了大功。三军谋略之士都为韩愈感到可惜,但从这事上也充分体现了他的军事能力。
韩愈不光是个好官员,他性格中有倔强强硬的一面,也有温情的一面,这充分体现在他对自己的兄嫂以及子侄辈儿。因为他自小被兄嫂抚养,他事兄嫂如父母可以理解,那个小侄韩湘与他差不多同龄,二人既是玩伴又是叔侄,感情笃厚,留下了不少故事,据说韩湘子成为八仙之一后还没忘了自己这位小叔,曾经在秦岭等韩愈度他成仙……
正如韩愈在《马说》里写的那样,他自己首先是一匹千里马,他的伯乐大概要算在董晋头上,因为他的推荐,韩愈才真正进入仕途;他同时也当了别人的伯乐,比如那个写《秋思》的张籍,就是在韩愈的提携下成名成才,韩愈收了张籍做他的大弟子,两个人亦师亦友,诗文多有唱和传为佳话。
还有那个贾岛“推敲”的典故,大家都知道我就不再赘述。
还有那个李幡,韩愈还专门为他写了一篇《师说》来勉励。这都体现出韩愈为人热情奖掖后进的一面。
03老夫子隐瞒了什么?
谌老夫子给我们叨叨的很多,叨叨得唾沫星子乱飞,让我们看到老头痴迷几近癫狂的一面,原来生命中真有让人陶醉的东西?
但有些东西谌老夫子没有告诉我们,我怀疑他不是不知,而是故意隐瞒。
他在滔滔不绝地给我们背《祭十二郎文》的时候,怎么就没提到后人讥讽韩愈“谀墓”的故事?
更不该隐瞒的还有这位大文学家真正的死因,以谌老夫子学识,他断然不会不知,可他讳莫如深,难道这就是他口口声声念叨的“为尊者讳”?
话说这谌老夫子很顽固,顽固到令人发笑的地步,虽然三十年过去了,但我耳边依然能清晰地回响他的话语:
“同志,作为老布尔什维克,你必须每天大声读三遍,红颜祸水!红颜祸水……”
他对男女生关系相当敏感,他极力反对我们读关于爱情的小说,一位女生因为偷读《红楼梦》,被他老鹰撵小鸡似的追得满院子跑,那本可怜的名著也被他撕得粉碎!
也许这才是他为韩愈隐瞒的原因。
韩愈晚年沉迷于女色,为了增强自己男人的征服力不惜服药来“壮阳”,有人告诉他这壮阳药有毒,他就把药拌到鸡食里喂小公鸡,等这公鸡长大了杀了吃……可最终老先生还是因为服药过量或者时间过长毒素沉淀过多,导致韩愈老先生57岁去世。
要说好色也算正常,可什么事儿都不能沉迷,这不,“文起八代之衰”的韩愈就成了反面的例子。
珍爱生命,善待自己!
壹点号壹粉唐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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