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门之变中的秦琼

最近看到一篇名为《为什么李世民的玄武门兵变会单单少了秦琼呢》的文章,单看这题目的意思,似乎秦琼没有参加玄武门之变。乍一看吓了我一跳,秦琼参加玄武门之变,这是正史中明明白白写出来的呀,难道秦琼本人的墓志碑铭出土了?有了新史料?

秦琼

细读这篇文章以后,我才发现,文章作者根本没什么新史料,他甚至不敢否认秦琼参加了玄武门之变,只是说秦琼在玄武门之变中态度不积极,“(秦琼)在他的领导(李世民)这一生中可能说是最重要的战争(玄武门之变)中并没有什么战功,却是仅仅露个面而已”。而作者认为秦琼态度不积极的史料依据,也很单一,那就是秦琼在玄武门之变后、武德九年(626)十月定功臣实封时获得的实封户数仅为700户,少于尉迟敬德和张公谨等人。

那么,秦琼在玄武门之变中的态度和表现到底如何呢?我们具体来看看。

一、秦琼参加玄武门之变的史料证据

先打倒标题党,摆出秦琼参加玄武门之变的史料证据:

《旧唐书》太宗本纪:(武德)九年(626),皇太子建成、齐王元吉谋害太宗。六月四日,太宗率长孙无忌、尉迟敬德、房玄龄、杜如晦、宇文士及、高士廉、侯君集、程知节、秦叔宝(秦琼,字叔宝)、段志玄、屈突通、张士贵等于玄武门诛之。

《旧唐书》列传18秦琼本传:六月四日,从诛建成、元吉。事宁,拜左武卫大将军,食实封七百户。

这充分说明,秦琼实实在在的参加了玄武门之变,玄武门之变没有少了秦琼。

二、秦琼在玄武门之变中的态度

秦琼在玄武门之变中的态度到底如何呢?是不是如某些人所说,态度很消极呢?我们直接看秦琼本传是看不出来的。那怎么办呢?我们可以通过当时与秦琼功劳、地位都比较接近的程知节(程咬金)来间接的看。

程知节

秦琼和程知节同时投奔的李世民,都被任命为唐军马军总管;后来,秦琼被封为翼国公,程知节被封为宿国公;玄武门之变后,秦琼出任左武卫大将军,程知节出任右武卫大将军;武德九年十月定功臣实封,二人各实封700户。

由此可见,二人在玄武门之变前的地位基本相同,玄武门之变后的职务和实封也基本相同。可见,在李世民看来,二人在玄武门之变中的态度和功劳也应该是基本相同的。

那程知节对玄武门之变是什么态度呢?非常积极。史书对此有明确记载。在武德末年,李建成对李世民集团进行分化瓦解,李世民的得力干将陆续被调出秦王府,程知节也未能幸免,被外放为康州刺史。此时程知节对李世民说了一番话,力劝李世民尽早动手,据《旧唐书》列传18程知节传记载:

建成忌之,构之于高祖,除康州刺史。知节白太宗曰:“大王手臂今并翦除,身必不久。知节以死不去,愿速自全。

大意是,李世民你的左膀右臂现在陆续被剪除了,你的性命也肯定不会很长了,我程知节宁死也不去当这个康州刺史,希望你能尽快采取行动以图自保。

我认为,程知节对玄武门之变的态度,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反应出秦琼的态度。据此看,秦琼也是抱着积极的态度参加玄武门之变的。

那么,秦琼在玄武门之变中,具体有什么表现呢?

三、秦琼在玄武门之变中的表现

简单翻看史料,我们可以看到,与尉迟敬德、张公谨等人相比,史书对秦琼在玄武门之变中的表现记载很少。特别是如果只看《资治通鉴》、两唐书太宗本纪、秦琼本传的话,我们确实看不到秦琼在玄武门之变中有什么出彩的表现。

这里,我要先向大家明确说明一下,玄武门之变,虽然名称叫“玄武门”,但是,武德九年(626)六月初四那天,李世民预先布置的战场可绝不仅仅在玄武门一地。从目前史料来看,至少有以下几个地方:

临湖殿:位于玄武门之内,伏击主战场,李世民本人、尉迟敬德等布置在此,李建成、李元吉即毙命于此。

玄武门:阻击战场,张公谨等布置在此,事发后,李建成、李元吉所属部队赶来救援,重点攻打的就是这里。

芳林门:防御战场,高士廉等布置在此。

嘉酞门:防御战场,安元寿等布置在此。

秦王府:防御战场。

因此,秦王府的将领们刚开始自然不会全部集中到临湖殿和玄武门,其他战场同样很重要,同样需要得力的将领坐镇。

从目前已有的史料来看,秦琼刚开始应该没有布置在临湖殿和玄武门,他应该是在玄武门战况吃紧的情况下,紧急增援到玄武门的。依据在哪里呢?在《旧唐书》列传8长孙顺德传里面。

据《旧唐书》长孙顺德传记载:

武德九年,(长孙顺德)与秦叔宝等讨建成余党于玄武门。

长孙顺德

当时,李建成和李元吉在玄武门内的临湖殿中了埋伏,他们的部队得到了消息,大队人马直扑玄武门,试图攻入玄武门救主。而李世民在玄武门布置的兵力有限,朝廷驻屯在玄武门的屯营部队(名义上听命于李渊,实际立场偏向于李世民)也不多,玄武门非常危险,幸有张公谨及时关闭大门,才暂时挡住了进攻。

此时,李建成和李元吉的部队就在玄武门外与朝廷的驻屯部队发生交战,据《旧唐书》列传14李建成传记载,“东宫(李建成)及齐府(李元吉)精兵二千人结阵驰攻玄武门,守门兵仗(朝廷的驻屯部队)拒之,不得入,良久接战,流矢及于内殿”。朝廷的驻屯部队交战不利,敬君弘和吕世衡等军官战死。

就在玄武门危急的时刻,杀出来一队秦王府人马,据《旧唐书》列传14李建成传记载:

太宗左右数百骑来赴难,建成等兵遂败散。

结合长孙顺德传的记载来看,我认为,这里赶来增援的李世民的数百骑兵,应该就是长孙顺德和秦琼指挥的部队。在这支部队的猛攻下,同时又得到了李建成和李元吉已死的消息(尉迟敬德给他们看了李建成和李元吉的首级),建成余党于是败散。

据此看,秦琼在玄武门之变中,并非只露了个脸,他是直接参加了交战的,并在玄武门战况危急时发挥了重要作用。只是在最初诛杀李建成和李元吉的阶段,没有在临湖殿和玄武门这两个最关键位置。

那为什么秦琼最初没有在最关键位置呢?史书没有直接记载,我认为主要有以下原因:

第一,各个战场都需要有得力干将坐镇。诸如芳林门、嘉酞门、秦王府等地,从后来的实际情况来看,这些地方并没发生激烈交战,但在战前布局的时候,这些地方都有可能出事,因此必须委派得力人手坐镇。以秦王府为例,李世民的家眷都在那里,万一建成余党攻破秦王府(当时建成余党确实有这个想法,“鼓噪欲攻秦府”),李世民的损失可就太大了。

第二,秦琼当时身体很不好。这一点可能出乎很多人意料,由于秦琼在武德年间征战过于频繁,秦琼本人也热衷于冲锋陷阵,因此,秦琼身上创伤很多,《旧唐书》秦琼传说他“其后每多疾病”,秦琼自己也说,“吾少长戎马,所经二百余阵,屡中重疮。计吾前后出血亦数斛矣,安得不病乎?”据此,李世民在刚开始的时候没有把秦琼安排在最关键的战场,很可能是出于保护秦琼的考虑。

四、李世民对秦琼的封赏

对这个问题,我分2个层面说,一是实封,二是职务。

(一)实封

既然秦琼积极参加了玄武门之变,那为什么在武德九年(626)十月定功臣实封时,李世民给秦琼的实封比尉迟敬德、张公谨等人要少呢?

我们先把相关人员在武德九年的实封数字列一下,这里排除没有参加玄武门之变的功臣、以及长孙无忌、房玄龄等文臣,仅列举排在秦琼前面的参加玄武门之变的武将:

尉迟敬德,1300户;

长孙顺德,1200户;

侯君集、张公谨、刘师立,各1000户;

秦叔宝(秦琼)、程知节(程咬金),各700户。

下面我们逐个看看排在秦琼前面的武将,分析一下他们实封较高的原因。

尉迟敬德:玄武门之变时,李元吉试图用弓弦勒死李世民,是尉迟敬德及时赶到,诛杀了李元吉,据此,尉迟敬德对李世民是有救命之恩的,对他的封赏自然要高一些。

尉迟敬德

长孙顺德:玄武门之变时,长孙顺德发挥的作用与秦琼差不多,他们共同在玄武门打退了建成余党。那为什么长孙顺德实封高呢?其一,长孙顺德是当年参与李渊晋阳起兵的老将,他1200户的实封中,有一部分是表彰他在高祖李渊时候的功劳的;其二,长孙顺德从辈分上讲,是李世民的夫人长孙皇后的叔叔(不是亲叔叔),这层关系李世民也需要考虑。

侯君集:史书对侯君集在武德年间的经历记载非常简略,但提到了一点,“建成、元吉之诛也,君集之策居多”(《旧唐书》列传19侯君集传),据此看,侯君集虽为武将,但在玄武门之变时出谋划策很多,有点类似于长孙无忌、房玄龄等文臣。而这帮文臣的实封是很高的,长孙无忌、房玄龄和杜如晦均为1300户。

侯君集

张公谨:玄武门之变时,张公谨在玄武门,正是由于张公谨及时关闭大门,才暂时挡住了李建成和李元吉部队的进攻,为秦王府增援部队的赶到争取了宝贵的时间。当时如果没挡住,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几千号人杀进来了,那李世民恐怕也是性命难保。这也算是救命之功,实封相应较高。

张公谨

刘师立:刘师立有点类似于侯君集,据《旧唐书》列传7刘师立传记载,“太宗之谋建成、元吉也,尝引师立密筹其事,或自宵达曙”,据此看,也是个出谋划策的,实封相应较高。

对比以上这些人,秦琼和程知节,应该是属于具体执行层的(上战场砍杀的),在玄武门之变中,也没有超出预期的表现,至少对李世民没有救命之功,只能算是正常发挥,因此,实封相对不高。

(二)职务

实封,说到底是报酬问题。仅仅从实封上,不能完全看出秦琼在李世民心目中的地位。请大家注意,李世民即位当皇帝,不是简单的发动玄武门之变就完了。玄武门之变后,李世民进行了大规模人事调整,他的左膀右臂被安排到了关键位置,掌控整个局势。当时最需要控制的是什么呢?自然是军队,而唐朝初年最主要的军队是十二卫。

查《资治通鉴》记载,武德九年(626)七月,“以秦府护军秦叔宝为左卫大将军,又以程知节为右武卫大将军,尉迟敬德为右武候大将军。”可见,秦琼是与程知节和尉迟敬德一起被李世民派去掌控军队的,其在李世民心目中的地位和重要程度可想而知。

这其实也可以反推出秦琼对玄武门之变的态度,假如秦琼态度不积极,李世民怎么可能在这个敏感时期(玄武门之变后1个月),把掌控军队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秦琼呢?

综上所述,秦琼作为李世民的铁杆心腹,积极参加了玄武门之变,并发挥了重要作用。现在网上有些人,治学不严谨,读史不深入,仅仅抓住一两点,就片面的展开论述,标新立异,哗众取宠,是非常不可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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